【楼诚】情难自禁（一）
※现代AU，HE向
明楼是被一种轻微的声响吵醒的。那似乎是水流冲刷过管道的声音，窸窸窣窣地不算高，穿透力却很强。
他睡眠很浅。父亲去世之后就这样了，或许在内心深处他害怕有吃人的恶鬼在深夜扑出来索命。
披上衣服起来，几乎不用细想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。偌大的别墅里本来就没住几个人，明镜明台睡得早，其他仆人清楚他的习惯，从不在熄灯之后搞出动静来，唯一一个不懂规矩的就是今天刚来那个小家伙。
果不其然，洗衣间的门是虚掩着的，明楼轻手轻脚地推开，就看见小家伙蹲在一盆衣服前面费力地搓着。
“不睡觉干什么呢！”
明楼声调不高却透着严厉的声音传来，小家伙吓了一跳，满脸无措地转头看向他。
见他不答，明楼步步紧逼地继续问：“谁让你洗的？”
意识到他话里的责备，小家伙缓缓站起身来，白色泡沫覆盖住冻疮的双手背在身后。
明楼放柔了语气，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脑袋：“这些事不用你干，快回房间睡觉去。”
小家伙却不听他的，绷着脸抿着嘴一动不动。
明楼皱眉，正打算再凶他两句，就听对方开口说话了：“我会洗衣服，洗得比洗衣机好。我还会做饭，我还可以擦地板……”
不用他说完，明楼就懂了。
今天他和明镜把人从恶毒疯癫的养母家里救出来后，就讨论了一下这孩子的去处。明镜想到家里已经有了明台，已经要费太多的心思，不能再多一个了。加上他年纪不小，就提出资助他去寄宿学校念书，比留在动荡不安的明家要好。
那些话大概是被他听去了，而他又不太懂寄宿学校是什么地方，只以为又要被赶走。
“行了行了，”明楼用力揉揉他的头顶打断他，“知道你会的多。可是晚上是睡觉的时间，你晚上把活都干了，白天怎么办？”
小家伙睁大眼睛仰头看他，目光闪烁了一下，在昏暗的房间里很明亮。
明楼在心里探口气，蹲下去抓住他的手腕：“你看看，今天大姐亲自帮你涂的药，被你这么一弄，都冲没了。”
小家伙又随之愧疚地低下头，脸几乎埋在胸口。明楼看看他，忽然感慨起来。说不清他是懂事还是一根筋，十岁左右的年纪，也没有属于同龄孩子的顽皮与稚嫩。在最该享受阳光的时光，耗在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里，干了无数活，换来无数打。
要不是明镜和明楼，他可能活不过这个冬天。
在那种环境里长大，能有多少安全感？
更何况，没有户口没有身份证，连个大名都没有，只知道养母喊他阿虎。
就算要送出去上学，也得要个名字呢。
明楼晃晃他的胳膊，让他看着自己：“以后，你就叫明诚吧。”
小家伙好像不懂他为什么突然绕到这个话题。
“从今天开始，你姓明，你就是我们明家的人了，我是你大哥。”
那时候，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明诚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怎么写，但是他听懂了这句话里的含义。
用带冰碴的水洗衣服时他没哭，皮带抽在身上时他没哭，明镜涂的药水渗进伤口里时他没哭。
也许是憋了太久，他的眼泪突然决堤似的淌个不停。
明楼愣了一下，抬手把他搂进怀里，手轻轻拍他的后背。
小家伙哭起来没有声音，但是肩膀一抖一抖的，委屈极了。
他脸埋在明楼肩窝，滚烫的眼泪落在明楼的睡衣上，火热的感觉直触明楼的心尖。
明楼醒来之后，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边。
昨晚阿诚哭着哭着居然睡着了，眼角的泪痕没干，看不出是难过还是舒心。明楼怕他醒来以后又犯傻去干活，干脆把人抱回自己房间。反正床够大，瘦瘦的小家伙窝在床的另一边，几乎不占什么地方。
现在一看，阿诚还保持着侧卧蜷缩的姿势，仿佛失去子宫保护的婴儿，孤独且弱小。
大概很久没睡过好觉了吧。明楼不想吵醒他，小心翼翼地贴着床沿从被褥里钻出来。但即使他的动作十分轻微，阿诚还是立刻醒了过来。
明楼看着他那双努力显得清明的眼睛，微微一笑：“不再睡一会儿了？”
阿诚眨眨眼，摇头。
“那就去洗脸吧。”
阿诚听话地跳下床，走到门口时突然刹住脚步，怯怯地冲换睡衣的明楼喊了一声：“大哥？”
“嗯？”明楼扭头看他。
得到他的回应，就像打消了阿诚心里最后一丝疑虑，让他脸上瞬间浮现了久违的笑容：“大哥早上好！”
说完，开门一路小跑出去。
明楼穿好衣服出来，开始忙活家务的张嫂就满脸焦急地直奔来告状：“大少爷，昨晚不知道是谁，把那些没来得及洗的衣服都泡在盆子里啦！这可怎么办呀！”
“有什么大不了的，你捞出来再洗一遍就好。”
“可是你那件不能水洗的大衣也……”
“一件衣服而已，扔掉吧，我再买新的。”
话音未落，阿诚就哒哒哒地从楼上跑下来。昨天大姐明镜让人出去买了两套新衣服给他，之前那件睡衣本来就宽松，大了两码也不碍眼。但这一身却怎么看怎么像穿错了衣服，要不是有一条腰带勒着，估计这两步走完裤子就掉到脚踝去了。
明楼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。张嫂按照嘱咐，买了十岁孩子穿的尺码，只可惜阿诚发育实在是有点不良。
对阿诚来说，新衣服就是难得的珍宝，没有好不好看合不合身一说。心情极好的他，脸颊上有了一抹红晕，看着比昨天精神了不少。
苏医生说阿诚有些贫血，于是明楼让张嫂不要管那盆衣服，先给阿诚做早饭吃。
“大哥，你要出去啊？这么早去哪里？”
“出去跑步。”明楼蹲在玄关穿上鞋。
“我能跟你一起吗？”
只是一晚上的时间，这小家伙就黏上自己了。明楼想到一样离不了人的小弟明台，不禁莞尔：“不能，我有个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。你现在上去把大姐和明台都叫起来，能办到吗？”
阿诚像接到了重任似的站直身子：“能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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